慈母牢外补鞋“陪监”八年点亮儿子赎罪心灯
高墙外悲情母亲守望在风中
1998年,时年48岁的刘小枚是江西省吉安市青原三中副校长,爱人张传照是一家汽修厂的工程师。他们有一双儿女。让刘小枚忧心的是,自己时年18岁的儿子张小龙高考落榜后,经常和一帮狐朋狗友瞎混。这年11月8日晚上,刘小枚突然接到了儿子的电话。张小龙语气慌乱,带着哭腔:“妈,不好了,你快来救我……我在山东枣庄,有个人被我打死了……”当晚,心急如焚的刘小枚便与丈夫赶到山东省枣庄市。
1999年8月10日,山东省枣庄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式审理张小龙故意伤害致他人死亡一案。鉴于被害人也有过错,且被告人家属积极依法赔偿了被害人家属损失共计25万元,被害人家属愿意谅解,并向法庭提出尽可能对被告依法从轻处理,法庭一审从轻判处张小龙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庭审结束后,张小龙被送往滕州监狱服刑。刘小枚也回到了江西。很快,刘小枚发现,她已完全回不到以前的生活了。一个个夜晚,她无法入眠,不时想起儿子的命是那对大义的夫妇给的,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们;她更无时无刻想着儿子——他就这样在监狱里了此残生吗?这对才19岁的他是多么残酷啊!……
焦虑与痛苦中,刘小枚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辞去副校长职务,到山东去,一是“陪监”,二是找机会向那对夫妇感恩!听了她的决定,同事和她丈夫张传照都震惊了,但劝说、阻拦,都无法拦住一个母亲的心。
2000年9月2日,刘小枚来到滕州。到达后,刘小枚先来到了被害人的家里,她的再次到来,让被害人的母亲李淑纯深感意外。刘小枚真诚地对她说:“我这当母亲的失职让你失去了儿子,我感到很愧疚。我将长久地呆在滕州,协助监狱改造儿子,也想找机会向你感恩,如不嫌弃,我想与你结为姐妹……”
说着说着,刘小枚的眼泪流了下来。李淑纯也哭了。原来,老年丧子的打击,使李淑纯的老伴丁万年精神恍惚,一次外出时摔了一跤,突发脑溢血后半身不遂。而李淑纯右腿也有病,行动不便,照顾起老伴来很吃力。此后,刘小枚就经常上门来帮李淑纯做家务。
为了找到尽可能靠监狱近一点的出租房,刘小枚绕着监狱走了一圈。她发现就在狱外西面约50米处,有一户人家出租房屋,看房后,她满意极了:这是一栋带小阁楼的四层小楼,如住阁楼,整个监狱尽收眼底。她想,这多好,往楼上一站,自己与儿子不就隔墙相望了吗?而每到夜里,将灯打开,儿子看到那灯光,知道母亲就在身边,他会感到多温暖啊!她找到房主,坦诚地告诉了一切,沉甸甸的母爱感动了房主,让她住了进去。为了解决生计,刘小枚还跟一位鞋匠学起了补鞋。2000年9月底,她在监狱外一个路口摆了个补鞋摊。
黑暗中的灯让那颗赎罪的心失而复得
终于,探监的日子到了。刘小枚告诉儿子:“妈妈在滕州找了一份家教,来这里陪你了。妈妈就住在监狱西边的那栋四层楼房的小阁楼里,你想妈妈了,就抬头看看西边的小阁楼,每天晚上,妈妈的灯都为你亮着……”听了这话,张小龙激动得哭了,两年来一直情绪低落的他,眼里闪现出久违的光亮。从此,高墙内外,母子心路,一灯相连。
事实也正是如此,每天晚上,站在“号子”的窗前,看阁楼上的灯火,是张小龙一天中最期盼的时刻。一看到那灯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就踏实了,入狱后无数次想过自杀的他,终于悟出:他的生命还属于他的母亲,自己还得活下来,活出人样……
儿子多次被减刑
2005年1月的一天,刘小枚像往常一样在鞋摊前忙碌。上午,一个男青年补好鞋后,故意找茬,不但不给钱,嘴里骂骂咧咧,还使劲砸了几下补鞋机。刘小枚深感屈辱。这时,路过此地的滕州监狱宣传干事刘志远看到了这一幕,他认出了刘小枚,就上前批评了男青年的粗暴行为。看到刘小枚搓着手委屈与无助的样子,刘志远有些心酸,便与她聊了起来。这一刻,5年来异地生活的辛酸一起涌上刘小枚心头,她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得知刘小枚以前是一位中学高级教师、副校长,为了儿子只身来到滕州时,刘志远被深深感动了。他当即给刘小枚拍了张补鞋的照片,然后配上“伟大母亲5年高墙外守望儿子回来”的文字,张贴在监狱的宣传栏里。当天,张小龙路过宣传栏,一看照片,大吃一惊,才知妈妈所谓在滕州做家教竟是谎言!望着镜框中已两鬓如霜的母亲,久久地,他无法迈动脚步……
当晚,张小龙站在监舍的窗前,眺望着小阁楼的灯光。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改造,争取减刑!这年3月,学生时代文笔很好的张小龙产生了强烈的创作冲动,他要写写小阁楼里那盏长明灯。他的想法得到了监狱方面的支持,于是,每天晚上,面对小阁楼的灯光,张小龙开始奋笔疾书……
6月,张小龙的情景剧《高墙之外小阁楼》写就。次年3月,他自己出演男主角,代表滕州监狱参加山东省监狱系统文艺汇演,获得极大反响。之后,《高墙之外小阁楼》在监狱内外多次演出。温暖的灯光、无私的母爱,打动着误入歧途的服刑人员,引导他们走出生命的泥泞地带。张小龙因此多次被评为服刑改造积极分子,并先后四次获得减刑。
2006年6月,在滕州监狱礼堂,刘小枚与李淑纯一起观看了张小龙的演出。幕布拉开,只见天空月淡风轻,高墙铁网外,一间小阁楼里,昏黄灯光之下,一位白发母亲在深情地眺望与轻轻地呼唤……看着看着,刘小枚哭了。身边的李淑纯,双眼也是泪光闪闪……
2007年11月,喜讯再次传进刘小枚的小阁楼,张小龙因为表现突出,又一次获得减刑。至此,他的刑期已从原来的“无期”减至15年!
一盏孤灯终于将黑暗照亮,8年的守望换得春暖花开。刘小枚不禁喜极而泣。她觉得,对儿子可以放心了,获得新生的他一定会脱胎换骨。而自己,可以回家了,退休在家的老伴身体不好,也需要她的照顾啊!同时,刘小枚想到,她还有一件事一定要做,那就是在她离开山东之前,要带自己的儿子到丁家去,到那无辜而死的孩子的坟前去,叫儿子跪下,真诚地忏悔与谢罪……
2008年清明节这一天,经监狱特批,张小龙由母亲领着,来到了小丁的坟前。他一脸泪水,长跪不起。张小龙表示:小丁的母亲今后也是我的母亲,我愿意养老送终,代他完成儿子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