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旧皮鞋

那是一个秋雨霏霏的夜晚。我刚回到家，便听到有人敲门。

　　打开屋门，只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站在屋檐下。他披着一块塑料布，但是有什么用呢，那身破旧的衣服全被雨水淋湿了，脚上的破布鞋上沾满了淤泥，浑身正不由自主地哆嗦着。暗淡的灯光下，他显得十分猥琐。

　　见到我，他便怯生生地问道：“师傅，梅先生家怎么走啊？”梅先生是我们当地有名的民间大夫，他用祖传秘方配制的“梅氏接骨膏”十分灵验，经常有人慕名前来求诊。

　　我告诉道：“梅先生的家离我们这儿还有十多里，沿我家门前的路一直往前走，过了向阳桥便到了。”他点点头，一边谢我，一边整整身上的塑料布就要上路。

　　这时，母亲叫住了他。母亲说：“天这么晚了，还又下着雨，你在我家歇歇脚，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明天一早再去吧。”

　　那人捋捋潮湿的头发，说：“不了，孩子他妈今天晚上跌断了腿，伤得实在不轻，现在正在家里躺着呢。我不去给她弄块‘梅氏接骨膏’贴上，心里不踏实啊。”说完，就要继续赶路。“这样吧，我给你找双雨鞋换上。穿那样的布鞋怎么走路？”母亲说着，便忙着找鞋去了。很快地，母亲便拿来了我的雨靴。我白了他一眼，抢过来放到床底下，随后从存放破旧物品的竹筐中找来一双旧皮鞋，丢在他的面前。

　　他换上我的旧皮鞋，再三道谢后钻进了雨帘。

　　母亲坐在一旁一声不响地生我的气。我说，谁知道他是什么人，雨靴借给了他，如果他不送回，你到哪里去找？那双旧皮鞋反正已经不能穿了。母亲摇摇头，回房去了。

　　三天后的中午，我们正在吃饭。突然，一个形似小老头的人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双鞋。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晚上的问路人。他仍然是那副猥琐的样子，仍然是那样怯生生地说道：“实在是对不起，到今天才来还鞋。”他咂了一下嘴唇，显得很不自然，“说了不怕你们笑话，咱是穷人家，穿不来皮鞋，那天没走多远，脚上就磨出了两个血泡，疼得厉害。第二天，血泡破了，周围的皮全烂了，走不了路。这样，还皮鞋就给耽搁了。”我站起身，接过他递来的皮鞋，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皮鞋被他擦得一尘不染，鞋面上还涂上了一层黑色的鞋油，鞋肚里还多了一双新鞋垫，原来开裂的地方也都缝上了。

　　我激动地把那双旧皮鞋放到鞋柜里，心里自忖：我要永远保存着，虽然我不会再穿它。